《月影歸途》映後座談（視訊）

時間：05.15 (SUN) 18:00 
地點：國家影視聽中心 大影格
主持人：陳婉伶
譯者： 施聿軒
影人：《月影歸途》導演 許煌 Juan Martín HSU、製片 黃胤毓

主持人
感謝大家來看《月影歸途》，我們今天請來線上座談的是導演Martín跟他的製片黃胤毓。在開場前，我們知道片中的媽媽跟叔叔，還有一些家人及演員們都有來到現場，是否可以跟我們揮個手？今天阿根廷商務文化辦事處處長韋修索Miguel VELLOSO也有來到現場。一開始還是先請Martín跟我們觀眾朋友打個招呼，自我介紹。

導演
首先想謝謝大家來這邊看電影，也要感謝影展讓我有機會呈現這部電影，也要感謝大使、感謝家人、感謝叔叔、感謝媽媽，還有工作團隊。

主持人
這部片應該是歷經了很久的過程，片中看到2012年其實是第一趟旅程，但我相信要拍這一部片的構想，其實應該已經存在很久了。還是先請導演談談，最初是怎麼樣開始構思要拍這樣的一部片？

導演
在第一次的旅程之前，其實我已經有10年沒有見到媽媽了，那個時候沒skype，我們只能透過聲音去跟彼此聯絡。第一次旅程後，我覺得可以拿著相機來臺灣記錄這個重逢時刻，讓回去時可以在看著這些影像懷念，因為當時也不知道何時會再來台灣。我覺得有機會能以攝影記錄我們重逢時刻很特別。

第一次旅程中，其實那時候我還沒有任何擔任導演的拍攝經驗。那一次來台灣，也不是為了要拍攝一部電影而拿著相機來台，純粹是為了想記錄這個重逢時刻。沒想到媽媽在鏡頭前居然可以這麼自然。那時候我有想過「搞不好這樣子就可以拍成一部電影也說不定」，但是實際上真的出現想拍電影的念頭，是我回到阿根廷後看到了一幕，那一幕是我們第一次旅程離別前夕的那個晚上。

而看到那一幕，決定想要做這部電影之後，其實中間還有七年的時間，我才再次來台灣拍攝。因為其實尋求資金是滿困難的，當時要寫很多計畫書，要去尋找資金，導致第二次旅程拖了滿久。

主持人
好，我還是想要再追問一下，這部影片最初的構思是想要以什麼為主軸？因為裡面其實有包含對爸爸、媽媽過去的追尋，或是整個家族其他人，以及家族歷史的部分，所以想請問一開始構思的時候是怎麼樣的想法？

導演
不管是第一次還是第二次的旅程，我的目標都是想要來尋找爸爸死亡的真相。一開始我在阿根廷調查這件事情的時候，我沒有找到任何資料以及線索，所以我想也許我來台，就可以找到更多的線索也說不定。但是第二次旅程中，我在尋找爸爸的真相卻毫無進展時，恍然大悟原來媽媽才是唯一知道事實的人，而我對爸爸的建構形象也是透過媽媽，所以才開始拍攝起媽媽。

在找不到任何的資料後，我才發現要透過媽媽才能知道爸爸的形象，原來每一次在問媽媽關於爸爸的故事，媽媽最後都會提到自己的故事。我才發現媽媽做為一位女性跟一位移民，在她身上發現了許多阿根廷與台灣的關聯與故事。也是透過媽媽，我才知道了許多家庭不為人知的故事，以及台灣近代的一些歷史，發現了許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主持人
導演的回應剛好也算是對整部影片做了一個總結，片中我們可以看到一位台灣移民女性到阿根廷，台灣這邊的歷史片段其實在影片中都有出現。我想要再繼續追問一下，影片中有非常多重演的部分，這些重演可能包含了個人史、也包含了一些跟台灣歷史相關的過去等等。我想要問的是，導演為什麼要選擇以重演的方式去做這樣的安排？比較有趣的是，因為這個重演不是非常直觀的重演，不是直接把那段歷史演出來，它裡面其實還是很多意象式或比較抽象的敘事。

導演
重演或虛構故事的部分，其實最主要是因為有些資訊或情緒是我無法透過紀錄片本身傳遞的。透過虛構的故事，會有比較大程度的自由，讓我可以完整說出我想傳達的事。不只是虛構、重演故事的部分，甚至是音樂的元素在這部電影裡也扮演相當重要的角色，音樂也傳達了一些台灣及阿根廷的情緒。

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這些虛構的故事或重演，可以讓觀眾喘口氣。因為很多場景是在比較狹長的房間拍攝，加上劇情會有些比較沉重的壓力，因此我認為虛構的情節、重演的故事可以讓觀眾適時喘口氣。

主持人
好，那在我繼續滔滔不絕問下去之前，現場有沒有觀眾想提問？

Q1
主持人好，想請問一下電影裡面有出現《月亮代表我的心》這首歌，剛好這部片的中文名稱叫《月影歸途》，想請問導演有什麼特別用意？為什麼是《月亮代表我的心》？

導演
這部電影在別的國家上映的片名都是《月亮代表我的心》，確實跟鄧麗君這首歌有關係。在台灣我們沒辦法順利取得使用權，因此無法直接在電影裡播放原本的歌。但確實音樂的元素，是電影中非常重要的一部份。另外，實際上在第一次旅途的結尾，道別前夕叔叔也在電影中用吉他彈奏了《月亮代表我的心》。

主持人
還有其他的觀眾想要提問的嗎？我順著歌曲的部分問下去好了。因為其實片中除了《月亮代表我的心》以外，還有穿插非常多其他歌曲。這些歌曲雖然是用中文唱的，但我們不太熟悉這些歌，想要問一下這些歌曲的選擇是怎麼來的？

導演
這些歌其實都是阿根廷非常知名、廣為人知的搖滾歌曲。對我來說，這部片除了拍攝家庭故事之外，另一個重點就是要去尋找台灣與阿根廷之間的關聯。對我來說，我比起台灣人更像是阿根廷人，自認自己是阿根廷人。在一個與阿根廷不管是文化或地理上皆相差甚遠的國家中，我嘗試尋找兩國之間的關聯，在拍攝過程中也出現這些元素，其中一個就是歌曲的部分。

除了這連結之外，電影中我們還能看到許多連結，例如說台灣跟阿根廷互為對蹠點，也就是說如果你從台灣鑽下去到地球另外一邊，就會從阿根廷出來。還有另外一件事，就是在歷史上，兩國的歷史也是驚人地相似，台灣跟阿根廷都有經歷過獨裁政府、政權的時刻，所以也有很多人被消失不見，很多地方都能連結。

主持人
好，這邊還有一位，我們稍等一下，中間這位先。

Q2
想請問兩個小問題。第一個是在電影中，我發現有一部份是有些跟家人較沒有相關的角色演出，請問為什麼安排這個片段？這個片段想要呈現什麼含意？這是第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是想請問導演，在拍攝全程中碰到最大的難處是什麼？謝謝。

導演
這個想法的產生，是因為我當初想透過虛構的情節或故事來打破這部紀錄片的框架，希望可以在感情的傳遞上，與紀錄片的段落有所連結。我不是很確定大家是不是有理解這些虛構情節、故事的意涵，不過我希望是大家有感受到這些故事與紀錄片主軸之間感情的連結。

這些演員有些是親戚，有些不是親戚，他們都是我在台灣拍攝時遇到的人。這些演員都有跟我講他們的故事，你們看到的故事也都是他們真實的故事、他們發生過的事，我希望透過這些重演的故事來跟這部紀錄片連結。

至於拍攝這部紀錄片過程最難的事情，就是其實我在拍攝之前比較習慣拍攝劇情片。當時我以為我來台灣之後，就會找到爸爸死亡的真相，但在最一開始就發現，沒有更多進展，也沒有更多的線索。在第二次旅程的六個月的期間，其實第一個月我就已經知道，爸爸這條線應該沒有更多的線索了。我因此也失去了方向、失去了自我，不知道該拍什麼，我也沒有一個明確的電影架構，因此當時我非常焦慮，也感到非常茫然失措。拍攝紀錄片時，可能就會產生對自我的疑問，會懷疑是否這部紀錄片能夠成形等等。所以雖然紀錄片有相當大的自由可以發揮，不過如果沒有一個明確目標的話，就很容易會有挫折感。

確實有一些時刻，我甚至會懷疑自己：「誰會對這部紀錄片有興趣？誰會想要知道我媽媽跟我們家人的故事？」於是我瘋狂地對自己感到疑問。但身為一個導演，當時我瘋狂地一直記錄著、一直記錄著，卻也不知道到底這部紀綠片是否會成形。有時候必須要鼓起勇氣，靠直覺繼續堅持下去，對我來說這就是整個拍攝紀錄片最困難的地方，有時候你必須要很直覺的、繼續紀錄下去。也非常感謝阿根廷的朋友們信任我，也幫助了我順利完成這部電影的計畫。

主持人
好，剛剛上面這邊還有一位黑色的衣服小姐先，前面這位先生稍等一下。

Q3
謝謝。想問您最開始來台灣想拍這部電影的時候，您家裡的人有什麼反應？後來紀錄片做完以後，他們怎麼看待電影、看待您的作品？

導演
他們的反應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因為畢竟今天剛好是他們第一次來看。所以如果媽媽、阿姨、叔叔想要分享一些你們心得的話，也歡迎。

主持人
媽媽或叔叔想要講一下嗎？沒有？或是我們私下再分享也沒關係。或許就說說您…今天是第一次看嗎？對不對？可以跟兒子說一下您對於這個影片有什麼感想？

導演媽媽
我是導演的媽媽，首先謝謝各位來參觀他的片子，我做媽媽的感到很光榮，謝謝各位的捧場。我兒子他確實是很努力、很努力，他第二次來台灣的時候，在花蓮遭黑蚊子咬得渾身都傷，他不知道、都抓傷、發炎了。他為了拍這片子被蚊子咬，痛苦了好幾天，癢到完全沒有思想，不曉得片子怎麼再寫下去了，所以我感覺他很辛苦，做媽媽的很心痛。今天看到很多人來觀看他的成品，謝謝各位、謝謝，謝謝大家、謝謝。

主持人
好，剛剛上面這邊還有一位先生有疑問，稍等一下麥克風。

Q4
剛剛前面一題是想要問媽媽，不過已經回答完了。最後想問，電影裡也有提到台灣跟阿根廷的一個省份是對蹠點，只是好奇導演本身也在阿根廷比較長的時間，但電影裡幾乎都是用台灣當作素材，想請問這是他的用意嗎？還是說有其他的想法？

主持人
就是比較沒有用阿根廷當素材的原因？

Q4（續）
對對對。

導演
一部分是因為這部片是要記錄家庭故事，因此決定素材都是以台灣這邊為主，如果拍攝我弟弟在阿根廷的故事，可能就沒有什麼意義。因此來到台灣之後，就決定在這邊拍攝，然後以這邊的素材為主。另外一個部分的原因，就是即使大部分素材都在台灣拍攝、80-90%都是中文，但阿根廷這裡的觀眾都認為這是一部非常非常具有阿根廷特色的一部電影，都覺得是他們國家的（風格）。

主持人
好，還有沒有觀眾有其他的疑問？中間有一位，前面也有一位，我們先從中間那位開始。

Q5
導演好，在片中可以看到有一段是您特別保留跟弟弟爭執的一段畫面，弟弟在裡面有提到說他想要回來台灣，可是不希望這趟旅程被拍攝下來。所以想請問導演，為什麼要特地保留這個爭執的片段？然後為什麼弟弟會對拍攝、記錄下這件事情這麼反感？謝謝。

導演
在第一次旅程中，他就已經知道了我可能會拍攝這部電影。但他第一次的反應是他可以一起在那裡，但他不想出現在鏡頭前，因為他可能對上大銀幕比較害羞。在第二次的場景，其實我們之前就先爭論過了，那時候就是有些資金跟機票的問題，當時因為也獲得了資金贊助，所以他也必須在裡面。雖然他接受了，但他那時也是不太想出現在鏡頭前。完成這部片後，我也有給他看過、徵求他的同意，最後他也同意放這一幕進電影裡。

主持人
剛剛前面這邊有一位觀眾。

Q6
導演您好，不錯的呼應。我只是想問一下，在這故事裡，一個是媽媽的尋根，一個是您的尋根，為什麼在電影的最後出現兩個女生，那兩個女生是要說明什麼？要去連結什麼？謝謝。

導演
其中一個女孩是要從台灣離開前往外國，那不僅僅是一個道別的感覺，因為對我來說，她也彷彿在訴說媽媽當初離開台灣必須跟朋友道別的感覺。它不僅僅是傳遞這事實，更希望可以將離別的真實痛苦感傳遞給大家。對於一個移民者來說，離別永遠都是痛苦的，而且是真實的，但是除了這感受以外，它還有另外一個功能，就是傳遞希望，因為未來可能會在新的地方遇到新的故事或遇到新的契機、新的遭遇，所以是想傳達這種複雜的心情。

主持人
好，我們今天時間剩下不多，剛好製片胤毓也在線上，這部片其實應該是下個禮拜就會在台灣上映，或許請胤毓講一下上映的資訊。

製片
大家好，這部片從5月20日開始會有很限量的放映，在台北信義威秀、桃園威尼斯影城、新竹或者光盒子、台中、台南、高雄、花蓮，總共七個城市做非常限量的上映，大概兩個週末。之後我們當然希望可以去更多地方放映，希望大家可以把這個訊息散播出去。

然後我們有兩個特別的活動：第一是我們做了一個線上虛擬的展覽，就是講阿根廷跟台灣，如果大家對這段歷史有興趣的話，歡迎來看這個線上展覽；另外我們在5月18日禮拜三的晚上九點有一場線上活動，邀請本片導演及另一部正在製作中，也是關於在阿根廷的台灣人議題的紀錄片，這位導演叫做Marcos，是長期在做這議題。我們邀請了兩位導演和我們一起聊聊阿根廷的台灣人紀錄片，希望大家若對這部片或議題有興趣的話，可以散播出去。今天是首映，5月20日會有戲院的上映開始跑，謝謝大家。

主持人
好，謝謝胤毓。然後剛剛這邊還有一位。

Q7
站在文化產業裡，我們是鼓勵年輕人，一般人能夠拍出這個片子不容易，我想我應該給他掌聲。想請問導演的下一步計畫，謝謝。

導演
首先謝謝您的鼓勵。我手上有兩個計畫正在進行，一個是比較大的計畫，是個虛構的劇情故事，在講中國黑幫在阿根廷的故事，年底時會在阿根廷上映。第二個則會在臺灣上映，講述兩個移民者從台灣移民到阿根廷的故事。我還可以再講一些東西嗎？

主持人
可以可以。

導演
還是想要謝謝我的家人，謝謝我的兩位阿姨、表兄弟、媽媽、叔叔、Hana等等，希望你們回去不要生氣，有些畫面可能沒經過你們的同意就放上去了。

主持人
好喔，那我們今天的QA就先到這邊，也請各位再掌聲感謝Martín導演、感謝胤毓，謝謝兩位。等下如果有什麼想要聊的，也可以在外面繼續，也謝謝大使今天來到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