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阿蒂庫》映後座談
時間： 05.14 TUE 10:20
地點：台北京站威秀9廳
主持人：林木材
出席影人：《草原上的阿蒂庫》導演 賈妮・尤蘇普揚 Janyl JUSUPJAN
譯者：李佳純
攝影：翁皓怡
導演
大家好，大家是在亞洲的東邊，中國的東邊；我是在中國的西邊。我今天穿的這件褲子是烏魯木齊的。
主持人
我先請他稍微講一下，他是怎麼遇到這個故事的，還有怎麼找到這個女主角？
導演
我之前是在自由歐洲電台擔任記者。這個地區我其實也蠻常去，拜訪親戚什麼的。不過這個地區本來是不讓記者過去的，但我就是不表明我的身份，還是帶著我的採訪設備去探訪這個地方。然後也遇到了一些人，有一位聽眾就跟我介紹了這位主角。那我一開始是跟他先做了廣播的訪問，後來我發現這位女士是一個非常有活力、精力，也非常值得報導的一位女士，所以我就決定要來拍這部片。
主持人
那你是怎麼說服他的，還有你們的關係是怎麼建立起來的？
導演
一開始建立關係其實很困難。我本來跟他說我們要拍片，他說好啊。因為他可能以為只是來拍一次，然後就放在youtube上面，沒有想到我是要拍他好幾年。而且他住的地方從首都過去就要兩個整天，而且是在高山上，距離有七百公里這麼遠，所以要過去也不太容易。那像有一次我到那邊，結果他說：「我在土耳其。」因為他平常也會打扮，我猜可能是在那邊購物之類的。所以是過了好幾年，我們才建立關係，之後才能開始拍攝。
主持人
他後來知道拍紀錄片是怎麼一回事嗎？
導演
其實連我也不知道紀錄片是什麼，就像有一句俄羅斯的俗語「你可以做計畫，可是上帝自有安排」，特別是拍紀錄片就是這樣子。那我是有一次邀請阿蒂庫來塔吉克看我的一部紀錄片放映，他才終於了解：原來紀錄片是這個樣子。之後他就開始比較有意識到自己是這部片的主角。那我覺得拍攝紀錄片就是信任，非常重要，因為如果你不曉得這個導演要怎麼拍你，你可能不知道他會把你呈現成什麼樣子。那我以往的拍攝對像多半是我的親友，他就是我第一次直接去接觸原本不認識的被攝者，所以信任是最重要的一環。
主持人
那我們看看現場的觀眾有沒有問題，都歡迎舉手。
Q1
裡面好像有講到他的小孩，可是他接觸的卻一直是他的姪子，我不知道這是一個機緣，還是特別去拍這個侄子？
導演
沒有錯，他的確是有小孩，不過小孩是在城市長大，生活環境比較好，有工作、有受教育，所以也對馬沒有那麼大的熱情。但是他的姪子是塔吉特這邊來的。我們這邊就是生活不易，也沒有什麼工作，所以阿蒂庫就是協助他們來到吉爾吉斯，提供他們工作、薪水，然後請他們來照顧馬。那我想對於馬有熱情是最重要的。
主持人
還有其他問題嗎？
Q2
謝謝導演提供這麼好的一部電影給我們看，這部電影裡面記錄了一個非典型的女性角色，對於很多非西亞世界的人來說是很新鮮的觀點。那我想請教的是，他是以賣馬為業，也有相當的經濟收入，所以他可以支持馬的競技、支持他的侄兒等等。但是在整部電影裡面，似乎沒有著重在馬的買賣，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選擇，或是有其他的理由？謝謝。
導演
他在吉爾吉斯算是蠻特別的，非常獨立、自主，而且還可以照顧家人。可是吉爾吉斯社會的狀況不是很好，男性的角色比女性還要高。如果是男人，他可以隨意的就拋棄妻子，甚至法院也通常會把小孩判給丈夫，我有拍過一部紀錄片，就是女性被丈夫掃出門，為了要看小孩，還要透過門上的一個小孔才能看。女性在吉爾吉斯是面對了性暴力或甚至被殺害的，那我覺得這些都跟基本教義派的興起有一些關係。所以阿蒂庫是非常不一樣的，在片中我們看到他獨立自主，有自己的生意。其實也有很多女性，他們都會做像這樣子的小生意，可能去俄羅斯、土耳其、中國，做生意來支持家庭環境。不過在我們的文化，像我媽媽就會跟我說你要好好的照顧家裡的男人，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可是同時也會鼓勵我要站出來，要為自己做想做的事情，然後要照顧家人。
主持人
那這邊中間有（觀眾）。
Q3
就是我想問一下，在影片前面他帶了一些隊員去塔吉克，他希望塔吉克那邊的人幫他提供馬。可是他們答應了，卻沒有給他馬，我不知道這種情況常常發生嗎？還是是特例？另外，因為他們提到邊境開放的問題，可不可以簡單講一下吉爾吉斯跟塔吉克的關係？
導演
有關第一個問題，我認為他是覺得男人跟女人做生意時，男人也會把女人當成一般的生意夥伴一樣。阿蒂庫去做生意，他信任夥伴，可是對方因為他是女性，就沒把他當生意夥伴來看待，也會用男人騙男人的方式，來騙阿蒂庫。
那這兩國之間因為當初在俄羅斯時代，邊界沒有劃得很清楚，所以為了邊界兩邊常常交戰。除了邊界的問題，還有水資源的問題。目前是因為交戰的關係，所以邊界已經四五年都已經關閉了。像是片中有一位主角Stama，他在塔吉克，他就沒有辦法過來。吉爾吉斯也是因此沒有辦法到塔吉克，如果你非法穿越邊界，可能會被關五年，這個情況就有點像是中國跟俄羅斯之前的的一些情況，兩邊因為邊界的關係，可能家人分別在兩地，都沒有辦法見面。
主持人
還有其他的問題嗎？好，謝謝。那旁邊那位男士就是下一個。
Q4
你好，謝謝你，讓我們看到了這個草原上民族的生活風貌的這一面。那我想請問的是，看得出來阿蒂庫女士，是非常樂觀、非常熱愛生活的女性。從一開始聽得出來他爸爸對他的教育是非常重視的，他受到爸爸教育的影響非常大。我想請問的是，我們因為這一點，應該要向他學習，他說他後來學會了怎麼去善待馬？說我們要對人或對事都要很謙卑，這是我們要非常重視的一點，這是值得我們學習的。還有就是，我想請問一下，那邊的女性如果要獨立，另外做小生意的話，是不是要得到家裡的男人的同意？那他是怎麼獨立出來，他丈夫和他們家裡的男人不會反對嗎？他是怎麼去突破的？
導演
謝謝你的觀察，不過在吉爾吉斯，女性做生意，是不需要取得家裡男性的同意的。像你說的這個情況是所謂的穆斯林裡頭的「哈利發」，那在伊朗或是阿拉伯的南部國家都有這樣子的法條。如果說這個法條介紹到吉爾吉斯的話，那可能女性就必須要取得男性同意，但是我覺得吉爾吉斯的女性應該是不願意接受的。
Q5
那我也想延續下去，關於性別關係。我想要請問導演，因為你身為女性，然後在歐洲住過，又是拍片的導演，那你認為女性主義在吉爾吉斯是什麼樣子？
導演
謝謝提問，那我們其實之前在很多世界各地都有見過。那我認為呢，女性主義在吉爾吉斯跟在西方國家是不一樣的，因為西方國家的女性可能兩千年來都處在教會的控制之下。可是在吉爾吉斯的女性是很自由的，我們甚至可以跟男性一起去打仗，所以我也願意開心地說，我就是女性主義者。但是我們也知道父權現在在世界各地都看得見，而且正在上升當中。然後特別是在比較貧窮的國家，或是宗教影響力比較大的地方。不過像你剛剛提的，以吉爾吉斯的女性主義而言，因為我們應該是一個獨立的地方，我們也要去看所謂的女性代表什麼？男性又代表什麼？身為遊牧民族的女性是有特殊的地位，而且我們也覺得非常的自豪。從以前到現在我們都一直對這個國家和歷史、還有我們的家庭做出了許多的貢獻。其實也有非常多的女性導演，無論是拍劇情片、紀錄片、做生意、從事教育等等，所以我會覺得非常樂觀。此外，我想補充一下，我有一位同父異母或是同母異父的姐姐，比我年紀大很多，不過他是在蘇聯俄羅斯，是一位非常有名的紀錄片的導演，我想他應該是對我有一些影響。
主持人
剛剛這邊是不是還有問題？
Q6
我想謝謝導演拍了這麼美的片子給大家看，那我的問題其實是跟片中的人比較有關係。我很好奇，像阿蒂庫或是其他被攝者，有沒有看過這個片子？那如果有的話，他們的反饋是什麼？還有這個片子有在中亞上映嗎？就是吉爾吉斯或塔吉克，有沒有機會讓那邊的人也可以看到？
導演
我也很想要把這部片給片中的角色看，不過他們還沒看過。我怕他們也會有點失望，因為我拍了七年，結果只有一小時。然後我也很希望安排這部片在城市放映，那這個只要是有安排就可以了，不是那麼大的問題。那至於為什麼還沒開始？是因為去年我在忙我的另外一部片，在吉爾吉斯上演，然後這部片沒有在塔吉克放映，因為我們現在兩國交戰的關係，不但沒有辦法放映，人也沒有辦法過去。我問了好幾次，那邊的教育部或是文化部，他們的答案都是不行放。那同樣的，我們其實也沒有辦法看到塔吉克的電影。這部片在哈薩克的話，有在美國文化中心放映過。那其他像烏茲別克、吉爾吉斯等等，我們都是希望持續的放映，因為拍片就是希望讓更多人看到。
主持人
好，那最後一個問題，有沒有人要問？
Q7
首先，謝謝導演拍這部電影。我是對裡面那個樂舞比較有興趣，因為我覺得音樂非常好聽。然後我聽到了那個，好像有一首是類似呼麥那種喉音的唱法，我很好奇，那是個吉爾吉斯的樂團嗎？還是哪個樂團唱的。另外，那個黑馬舞，是吉爾吉斯遊牧民族的男性聚會很常見，普遍會跳的舞，或是特別的場合，才會大家出來跳這樣子，謝謝。
導演
那這個黑馬舞表演，男性的跳舞其實是很特別的，因為在吉爾吉斯，我們沒有跳舞的傳統，我們有很強的口述文化傳統。現在認為的跳舞或是舞步，是到俄國人來到吉爾吉斯才發明的。因為他們來到吉爾吉斯，就說你們這種傳統的東西，不叫做跳舞，然後他們就把編舞帶來。那像那個喉音的話，喉音歌手在一百年前，他們的聲音可能更低，那我一直對這樣子的喉音音樂的文化有很強烈的感受，那這個片中的樂團叫做alti ai kai那是在俄羅斯的其中一個民族，俄羅斯是一個多民族的國家，那目前也是一個算是俄羅斯樂團。因為吉爾吉斯的範圍很大，在靠近中國的這個部分，他們有把跳舞的傳統保留下來，而且是男女可以一起共舞，也算是把文化的傳承保留了下來。
主持人
好，那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今天的QA先到這邊。那我們再次以掌聲謝謝導演，我們可以到外面繼續聊，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