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疊加影像,隨水漂泊的生命歷程: 專訪《到不了的遠方》導演米可.瑞維雷薩 Miko REVEREZA

日期:2024年5月11日
地點:台北京站威秀
採訪撰稿:洪翊芳、梁振瑋

導演在2019年的紀錄片《離線列車》(No Data Plan)中,於火車上與母親探討移民問題,這部新片《到不了的遠方》有類似延伸《離線列車》的畫面,例如火車的行駛與聲音,是否有所連結或特別設計呢?

兩部作品都有類似畫面,但不同之處在於,上一部作品在火車上拍了三天,而這一部大概只用了一個鏡頭。我對於移動的過程,還有在不同交通工具上如何移動,都非常感興趣。

片尾使用蒙太奇的手法,一開始為紀錄片所說的話語寫入小說或日記中的畫面,再使家族、生活的影像與水波一同流動穿梭,為何會設計如此的剪接手法呢? 

身為實驗型作品出身的導演,我很常會用到水波的鏡頭,對我來說比較容易操作、回放。我也會嘗試用不同的曝光程度來調整畫面。由於採用數位拍攝,我很喜歡把影像疊加起來,有點像是管理空間的方式,可以省下很多空間,讓我得以在同一個畫面內放入很多不同的影像。

除此之外,疊加影像能營造出比較詩意的氛圍,雖然我沒辦法直接跟你說水代表什麼意義,但是這讓我有很好的機會去反思整個畫面帶來的感受。由於拍電影的時候有點像在搬家,必須要把東西都放到行李箱內,你得去做篩選,思考如何更精簡地放入自己的影像。

片中穿插許多水和草木的意象,為何用這兩種大自然的事物作為表現手法?

我很喜歡用隱喻的手法來表現影像。有一次我跟奇拉.塔西米克(Kidlat Tahimik)聊天的時候,我跟他說:「我感覺自己失根了。」他回我說:「其實你還是有根,只是沒有養育根的土壤。」我覺得他說的話很有趣,讓我開始思考,根不一定要真的扎進土壤,以紅樹林來說,它們生長在陸地與海水之間的潮間帶,有著截然不同的生長機制。如果有一種根不需要土壤就能成長的話,我希望透過水流的方式來呈現生命的歷程,會是很有趣的一種手法。

片中提及菲律賓受西班牙與美國與的影響,導致他加祿語(Tagalog)發展成從屬語言,是否藉由語言探討菲律賓與殖民國家的關係?

從屬語言是我在美國求學的時候學到的,不過其實在菲律賓國內,他加祿語是一種在地的語言,來自原住民,如果是國家或官方的語言,我們會稱之為菲律賓語。他加祿語受到西班牙與美國的影響,有很多「借來的」外來語,我覺得這形塑了我們對國家語言的概念是怎麼形成的,以及我們如何看待自己的身分認同。

剛剛講到「借來的」字,我就想到去銀行借貸時要付利息,那如果我們使用一種「借來的」字的話,我們是不是某種程度上欠美國與西班牙帝國某些債呢?這種債,一方面是經濟上的,一方面是精神上的,因為身為菲律賓人,我覺得我們常常有一種過去的陰影還在徘徊的感覺,不管是帝國主義,或者是天主教教會,都一直影響著我們的生活,深深烙印在我們的語言和名字裡面。所以每次使用我們的語言,還有稱呼我們同伴的名字時,總有種積欠過去債務的感覺。

尋找歷史照片或舊影像等素材的時候,有無遇到一些困難?

片中我有用一些來自二戰的檔案影像,本來以為很難取得,但其實手續並不困難。一開始以為用這些影像要花很多錢,不過我有在網路上找到一些公開資源,屬於美國國家在管理,只要提出一些稍微繁雜的手續申請,依照他們給你的指示處理影像,既不會太難也不會太貴。

有一個片段是女孩利用手機觀看《風起》(The Wind Rises),畫面也出現飛機,有無特別的涵義? 

我一開始沒有想到特別的意涵,當時我跟女朋友——也就是現在的太太在看《風起》的預告片,討論等一下要不要去看這部電影。我很喜歡那個畫面的光影,彷彿同時在觀賞兩部電影。但我覺得你的問題非常的有趣,因為我確實很喜歡飛機移動的樣子,還有在二戰的時候,不管是日本或是納粹德國展演自己軍機移動,我覺得這種展示的概念非常有趣,不過一開始確實沒想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