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事物會一直埋藏在陰影下」: 專訪《在光落下的地方》導演艾菲米亞.辛弗拉嘉齊 Efthymia ZYMVRAGAKI

日期:2024年5月13日
地點:台北京站威秀
採訪撰稿:楊子欣

導演以前比較多是擔任攝影指導,此次是首度以導演身分完成紀錄長片。大學修讀心理學專業和過去的經驗對這次創作有何助益?

一開始我其實不是想當導演,但找不到其他願意擔任這崗位的人。前期籌募資金的時候,也遇到非常多的困難。心理學的背景對我有一些幫助,但我沒有想要刻意用心理學家的角度去處理,我想探索這一塊未知的領域,過去所學在某個程度上也幫助我聆聽主角的故事。

對我來說,透過影像和世界溝通、產生共鳴,是比文字更自在的溝通方式。拍攝過程中,我開始接受可以呈現一些不完美的東西,沒有必要把它隱藏起來,讓這些的畫面呈現在銀幕上,也是一種展現自我的方式。

製作影片的過程中有遇到什麼障礙,或與主角有溝通上的困難嗎?

跟主角合作過程大致上算順利,當然中間有碰到幾次危急的情況,但是都迅速的解決。他會有想自殺的念頭,曾要求我把他所有的書都買下來,不然就結束生命,他不是在開玩笑,我也用非常嚴肅的態度回應,表明不會買他的書,在這裡的目地是要完成這部電影。讓他回去思考一下,通常隔天就會解決。

導演對主角將有暴力傾向和日常生活中的自己分開成兩個身份,有什麼看法?作為拍攝者,如何同時面對這兩個「角色」?

他一直很想跟大家分享他的故事,所以寄了很多的照片給我,有一天我看到一堆照片,裡面有兩張很奇妙,他們看起來好像是同一個地點和姿勢,但是第一個人,他的頭髮很凌亂且有長鬍子,另一個人則是完全相反,當時我很疑惑,沒有認出照片中的是他。

有一天我拿出這兩張照片問他,剛好現場有個沙包,他就用沙包來告訴我照片的人是誰,一切都是即興的,等於他是這場戲的導演。片中也有談論到關於自己的死亡,他說要在6月21號把其中一個身份燒掉,我後來才發現,其實他已經在預言自己的離去,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片中大部份的旁白都搭配大自然的影像展現,你怎麼看待這些動靜態影像與記憶、情感的關係?

對我來說,這比較像是個往內探索的旅程,當你隔著一個距離去看外面世界的時候,它會讓你得以觀照內在。

我們情感上有很多來自文化傳承的包袱,我覺得這些影像非常適合呈現這些感受,能為電影創造出一個空間,讓故事在裡面棲息跟生活,然後發展。有點像是你把種子灑到地上,它又可以長出新的東西來,搭配大自然的影像,其實也是讓聲音可以棲息其中,保持一個客觀的距離,去觀察一些事物。對我來說,其實是藉由外在的環境,讓我們看到自我的內在世界。

片中旁白提及「當結束關係的時候,或別人離開自己的時候,就會夢到流浪漢」,可以詳細說明嗎?

我們都會有一些重複出現的夢境,象徵性地呈現我們的情感狀態。

我覺得會夢到流浪漢表示有這種匱乏,就好像乞求人家的愛但是又會怕對方遺棄,這個恐懼會阻止你去表達渴望,這樣的矛盾是很美的,當你完全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其實就表示你也是自由的,可以自由的決定到底值不值得去愛。

您有想透過這個作品對觀眾傳達什麼價值嗎?

我們想要呈現,當你發現自己被放在一個情境時,要如何跟別人產生共鳴和表達自己?到頭來,它是一個蠻政治性的議題,牽扯到怎麼使用我們所擁有的權力,因為所謂的暴力其實就是一種權力。當然以社會學來說的話,可能就會用集權的方式去呈現。背後就會衍生出一些命題:我們要如何選擇不用暴力?要如何和有暴力行為或是傾向的人相處?我們該怎麼面對這個議題?

最後旁白問到「愛到底是一個問題還是一個答案?」我覺得這段對白很美麗,因為它對觀眾敞開新的可能性。其實我們溫柔的對待別人,也是溫柔的對待自己,很多事情就會跟著改變。

片名中「光」對導演來說是什麼,片名又是如何決定的呢?

其實片名是最後才決定的。我想藉由這部片讓大家知道,沒有事物會一直埋藏在陰影下,不需要一直躲在黑暗中,不論是多殘酷或悲傷的人生故事,最終我們把它訴說出來之後,它不但會被光照耀,也會變得輕盈,你身上的負擔也會跟著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