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虛實內爆,「自然」為何物? 專訪《自然:版權所有》導演賽百斯汀.穆德

作者
涂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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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些假的植物死掉了,因為我沒有假裝幫它們澆水。」荷蘭紀錄片《自然:版權所有》(Nature: All Rights Rederved)一開頭就斗大呈現這段弔詭的引言。當大自然被放進各種人類製造的框架中審視,「虛假自然」於焉充滿著人們的日常。導演賽百斯汀.穆德(Sebastian Mulder)坦言,荷蘭是一個人造自然多於真實自然的國家,促使他對人造物有所著迷,也因此拍攝了這部片。

 

人類藉由掌握大自然的版權,任意改作、拆卸、更換自然的樣貌與所在的時空,真實自然與虛假自然的界線逐漸模糊、內爆,人類究竟是更加親近自然,還是愈加遠離自然?人類生活中為什麼需要這些「虛假」的成分?當人們對虛假自然愈來愈習以為常,未來世代還能認知真實自然是什麼嗎?


 

Q. 拍攝這部片的動機?

 

我之前去一間咖啡店,一直看著牆上的火爐,過了一陣子才赫然發現那是假的,是被播映出來的火爐景像,當下我覺得有點失望,頓時間火的溫暖意義對我來說完全消逝,這種心理改變的過程促使我動念想要拍攝這部片。

 

 

Q. 這部片想對都市人傳達什麼訊息?

 

我想傳達的是,虛假和真實自然沒有誰好誰壞,也沒有特定的角度去看待虛假自然,我並沒有要對它做價值評斷,而是反映出這種現象讓大家思考。我希望藉由這部片引起關於虛假自然的討論,當安養院的老人不良於行而無法再造訪自然時,他透過虛假自然找到持續親近自然的另一種方式,那非常讓我感動。

 

 

Q. 虛假自然是使城市人更接近自然還是更遠離自然?

 

我認為不一定,可能是更親近也可能是更遠離,例如影片中有一個在列車上的老人,看著窗外虛假的自然風景,雖然老人並非在親近真實的自然,但對他來說,自然離他更近了。體驗虛假自然的人們也可能因此而更進一步想去接近真實自然,「自然」的定義取決於個人經驗,所以真實自然和虛假自然的概念,其實也是主觀的。

 

或許虛假自然可以為那些沒有看過真實自然的人,帶來一定程度的感動,就像1973年的電影《超世紀諜殺案》(Soylent Green)一樣,當兒子透過螢幕看到已然毀滅的自然時,掉下了感動的眼淚來。因此,真正的問題應該是,「自然」的定義是什麼?大家好像會把自然與文化區分為完全對立的概念,人類則介於之間,與兩者都有關係,我們將自然的原料(樹)轉化為文化的產物(椅子),所以其實自然和文化是一體的,並且建構成現在的世界,因此自然和文化是否其實有所連結,值得人們再思考、討論。

 

 

Q. 影片的音效設計與畫面、字幕的出現和結束巧妙配合,為何有這樣的設計?

 

因為影片本身沒有角色和對話,因此我想要藉由音效營造一種感覺和節奏,由於這部影片的資金來源是群眾募資,我必須剪接一分鐘的預告片放在網上,我拍了樹的壁紙,並用了實驗性手法,蒐集了各式各樣的聲音去搭配,整個過程我樂此不疲,試著建立一種「音景」。我也刻意製造一些人為聲響,就好像螢幕背後藏著一個人,刺激觀眾去思考自然的真與假。當初我的聲音設計師沒有很喜歡這個點子,但因為我還是認爲這部片的畫面要透過音效去掌握節奏,所以我最後決定採用了這種音效設計。

 

 

Q. 如何找到影片中這些虛假自然的場景?

 

這是整部片最困難的部分,花了最多時間,我一開始是在Facebook上問朋友知不知道這一類地方。其中最困難的一個地點,是片頭那間製造塑膠植物的的紡織廠,他們害怕我是要偷秘方的商業間諜;老人中心是我的朋友告訴的;熱帶島嶼的話則是我本來就知道的地方,所已很容易就找到了。

 

由於這部紀錄片是我的畢業製作,只有三到四個月時間完成,所以就像是在跟時間賽跑一樣,過程中也遇到許多照片與實際場景差很大的情形。在這部片快要拍攝完成的時候,一個朋友突然告訴我一個好地方可拍,就是有紅鶴的園藝用品店,我沒想到會在拍攝的最後階段找到整部片最詭異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