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記憶出土》映後座談(視訊)

作者
簡子琦

時間:2020.05.06(FRI)
地點:京站9廳
主持人:楊元鈴
影人:《206:記憶出土》導演 HEO Chul-nyung

主持人
歡迎大家今天來觀賞這一場《206:記憶出土》。這部片也是今年入選亞洲視野單元的影片,今天非常高興導演許喆寧也即將連線跟我們進行映後座談。因為技術的關係,所以我們是用iPad,如果大家想要更靠近一點看到導演本人,我們這是真的,不是只是虛假的連線,也歡迎往前坐一點。
等會兒我們會先請導演簡單介紹,大家如果有任何問題或意見,也歡迎踴躍地參與。一開始,我們就再次以掌聲歡迎導演許喆寧(觀眾拍手)帶來這個非常精采的作品。那是不是先請導演跟我們臺灣的觀眾打個招呼,說幾句話? 

導演
你好,我是許喆寧,見到你們很高興。很感謝大家來看這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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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
那大家可以聽到導演中文真是滿好的喔(笑)。我想這部片可以說是非常豐富跟精彩,讓我們看到了朝鮮戰爭之後,這些未出土的記憶跟遺骸。我得要承認,就像電影裡面所說的,朝鮮戰爭或韓戰我們讀過、我們知道,但是可能只是歷史上或記憶裡的一句話。可是這部片非常的精采,讓我們看到了歷史上的一句話的背後有非常多的真相,或非常多的真實故事都還沒有出土。我想一開始,還是先請導演跟我們說一下,就是我們在影片裡有看到,他因為奶奶的關係,所以想要開始這個計畫。那真的讓他投入跟準備這個計畫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動機跟機緣,這個過程大概是怎麼樣,可以先請導演來跟我們現場的觀眾朋友分享。

導演
這部電影開始的契機,的確跟這位金末海奶奶有關係。因為金末海奶奶是我上一部電影的主角,我記錄奶奶的生活超過三年以上,然後得知奶奶的丈夫是在韓戰中遭到殺害。跟奶奶相處的過程當中,奶奶的悲傷……我很想去理解這個悲傷,可是感覺好像還是隔了一層什麼。所以我轉而對這個韓戰到底是什麼,殘殺的這個行動到底是什麼,想要直接親眼的去看到、去觀察。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遇到了這群去挖掘遺骨的這群人,跟他們相遇之後,就產生了這部電影。

主持人
也想請問導演,和挖掘團相遇後,整個籌拍的過程,大概是花了多久的時間?我們在電影裡面也看到,它的企劃及規模還滿龐大的,用立體的方式呈現出了很多的不同的點;這個委員會其實是由很多委員會共同組成的,來自不同的遺族及背景。在籌拍或拍攝的過程,可不可以跟我們分享一下準備跟田野調查的歷程?

導演
我在2017年以志工的身分直接參與挖掘活動,大約持續了一年。在這當中,也有像奶奶對於戰爭的記憶,以及對殘殺活動的部分進行探索。2018年的時候,受到挖掘團成員的邀請,說不妨就把這個過程拍下來,做一個紀錄!在過程當中,其他成員們也都同意、願意接受拍攝,所以才決定要拍成電影。

主持人
這個拍攝的準備過程,其實涉及非常多,就像片尾看到的,目前總共應該有168個地區,但是也只挖出了20個,這個計畫其實滿龐大的。那導演自己認為在拍攝過程,最困難或印象最深刻的部分是什麼?

導演
因為我們在挖掘前,需要進行調查,到底確切要挖掘的地點在哪裡?我們走訪各個村莊及各地去作調查,必須要有目擊者、生存者,或是根據證人及相關說詞去找到正確的地點。但是整個場地距離韓戰已經很久了,很多目擊者或生存者可能因為年紀很大,也已經過世了,能得到的線索非常少。所以在場地很不確定的情況下,在電影裡面沒有放出來的部分,實際上很多都是我們現場去挖了之後,卻什麼都沒有挖到的情況,失敗的情況也是非常多的,這是第一個。
第二個,因為這個活動不是國家支援的,是市民自發性進行的挖掘活動,參與的人沒有很多,可是挖掘工作很辛苦,需要更多人來參與。所以雖然我在現場拍攝,但是我參與挖掘工作的時間,反而比拍攝的時間還要長。

主持人
當志工比當導演的時間還長(笑)

導演
沒錯、就是這樣子。因為人力真的太少,所以現在回想起來,有時候也會覺得滿累的。

主持人
好,謝謝導演。那我們現在來開放現場的觀眾朋友發問,有任何問題或意見歡迎舉個手,不要客氣。中間這邊有一位觀眾,手繼續舉一下,讓麥克風找到你,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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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1
大家好,我其實是想問,這個活動有沒有來自政府或學術單位比較有系統性地想要去追溯這段歷史?因為我滿意外在這個影片裡面,真的從頭到尾好像就是一群自發性的人跟遺族在做這件事情。有點想知道有沒有別的人也在進行同樣的事情?以及像他們這樣子做這件事情的這群人,包括這群遺族,他們接下來還有其他行動的可能嗎?

導演
其實在2005到2010年,這個期間韓國是有國家級單位在進行挖掘工作。只是2010年這個國家級單位終止工作之後,一直到2020年的這10年間,其實就沒有繼續進行挖掘工作的國家級單位或是團體,等於國家對韓戰或是殘害活動部分,是採取不聞不問這樣子的態度。到了2020年的時候,才又開始有國家等級的委員會。剛才有提到挖掘團是自發性的活動,其實在2020年之前,剛剛提到2017年我就去做志工,這個民間活動完全是自發性的:自己募款,募到了一點錢,就作為調查及挖掘工作的經費。到了2020年,在國家等級委員這個組織出現後,市民活動也同時正在進行中,所以都在進行挖掘工作。

主持人
那觀眾剛剛也有在問說,所以接下來目前、就是剛剛片尾我們看到,其實目前只有20個左右挖掘出來。這個團體他們接下來有什麼樣的計畫?或者有沒有什麼樣的行動正在進行中?

導演
其實挖掘團往後的計畫還是一樣,會透過調查,一年大概會找2至3個地方進行挖掘,往後就還是會照著這樣的計畫進行。上個禮拜他們也有挖掘活動,我也親自去參加了。另外剛才有提到國家委員會,其實這些挖掘出來的遺骨總要找個地方安置,所以他們正準備要建一個設施,可能還不確定是什麼,但會有一個設施來安放這些遺骨,也可以讓大家去作紀念,預計在2024年會完工。所以他們現在的狀況有點像是分工:國家做他們計劃的事情,挖掘團還是按照他們的使命進行挖掘工作。

主持人
好,我們連線有一點點中斷,請服務人員來幫我們再來recover一下。那現場還有沒有觀眾有問題或意見想要來詢問的?中間這邊有一位觀眾,等我們麥克風以及連線一下,謝謝。導演目前斷線了,所以我們……我想因為講到政府的關係,所以有點被駭客的感覺(笑),被強制中斷了,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有什麼感應,把我們中斷掉了。我們現場稍微等一下,謝謝。還是你要先發問,然後我們稍後等導演連線後了,我們就來做翻譯。

Q2
那麻煩翻譯紀錄,就是……(主持人:恢復了恢復了,太好了!好,請說。)導演您好,兩個問題,第一個就是延續剛剛的問題,2024年會有個安放、紀念的設施落成,這個是不是片尾他們把所有的遺骨然後裝箱,放至一個類似密集書庫的地方安放起來,是不是類似這樣的保存方式?然後第二個問題就是……好吧,又要講到政府了(笑),就是韓國最近政黨輪替,新政府上台,對於這個計畫的延續性,政府方面會不會增添一點變數這樣子,大概這兩個問題。

導演
先回答第一個問題,剛才在電影最後看到的,其實是臨時借用的一個場地。因為挖掘出來的骨骸都是平民,且時間久遠,已經找不到他們的家人在哪裡,等於他們之後沒有人祀奉,根本找不到所屬的人。這算是挖掘後一個滿大的問題,因為不知道遺骸該放在哪裡。挖掘團詢問了很多地方,不管是葬儀社或類似靈骨塔的地方,終於問到這個地方願意說「好,我們這邊可以臨時讓你們借放」,所以是臨時借用的地方。因為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國家委員會他們想用國家等級的方式來解決,所以決定建一個設施……

主持人
像紀念碑這樣子。

導演
也是有個地方可以存放這些骨骸。這個計畫希望大概可以在2024年完成,暫時借放的骨骸可以一起放到這裡,由國家一起管理。韓國總統大選選出了新的總統,但他是下個禮拜才上任。所以現在他對於過去歷史清算到底有什麼樣的政策或是什麼樣的想法,其實都還不清楚。不過這位新總統所屬的政黨,在韓國是比較保守派的政黨,對於他們過去歷史清算等等的議題其實不太喜歡。像剛才提到,2010年有一個國家歷史清算委員會被關閉,這個保守陣營對這件事情出了滿大的力。所以現在還不清楚這位總統對於這個遺骸挖掘到底是什麼態度,但我真心希望他們還是可以繼續,不要讓這樣子的活動停止。

主持人
因為時間的關係,我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的時間,有沒有現場觀眾想要請教的?那邊有一個,不好意思。剛好有兩個,那一位先,然後這個,簡短一點,謝謝。

Q3
請問導演,有沒有家屬去尋求、他們去鑑定的機制?

主持人
就是身分鑑定,對不對?我看的過程也覺得這一點應該是另外一個大問題。

導演
每次進行挖掘活動都會挖出很多骨頭,因為真的是太多了,可能會互相糾纏,所以想要知道特定這是個是誰幾乎是不可能的情況。去年有發生一件我們稱之為奇蹟的事情,終於有一位遺骨找到了他的家人,因為他旁邊剛好有個印章、上面有名字,在加上做了DNA鑑定後,就幫這個遺骨找到他的家人。這件事情對我們來說,讓我們很希望挖掘活動能夠持續下去,因為就算只有一位可以找到家人,我們還是願意繼續付出。

主持人
好,那剛剛這邊這位觀眾有問題。

Q4
對不起我的中文不太好,導演說拍這部電影是因為他想要理解他的阿嬤的記憶跟歷史,他拍了之後,他有沒有對奶奶有更多的理解?然後他個人參與了這些活動,有哪些收穫?

主持人
好,謝謝。就是對於了解奶奶的……

導演
針對第一個問題,這真是一個困難的問題。我個人已經參與挖掘活動四年以上,其實以我的年紀來說,我沒有「在韓戰中失去家人」這樣的經驗;另一方面,這70年當中,等候家人回來的經驗,我也沒有。所以對於這樣子的感情,我其實不敢、也不期待自己可以完全理解,只希望可以藉由挖掘活動,更進一步了解奶奶的想法,還有她對這件事情的感情。
在拍這部電影時,我有一個說小不小、說大也滿大的目標:希望完成後可以讓金末海奶奶看,告訴她說「雖然不敢說完全理解她的心情,但是我努力過的痕跡可以讓奶奶感受得到」。但就在拍攝及整理的過程中,不幸地奶奶先走了,看不到成品。這部電影可以在臺灣放映、跟臺灣的朋友見面,非常高興;但奶奶看不到成品,我很難過。這部電影,因為奶奶先過世,電影才完成,完成時我就常想說,如果我們有真正很珍惜、很珍愛的人,在活著時希望也可以多點時間跟他相處,算是我在拍完這部電影後,第一個想到的東西。

主持人
謝謝導演。我想因為時間的關係,我們的映後座談要在這邊告一個段落。非常感謝導演帶來這部非常精采的作品,我想大家看了就可以知道,不只是一個漫長的考古跟發掘的過程,這部片讓我們看到了紀錄片做為一個記錄的工具,也挖掘出大家所沒發現或被遺忘的這段歷史真相。然後最後再次感謝導演,請大家熱烈掌聲來感謝導演(現場掌聲),也謝謝導演今天的連線。

導演
謝謝!

主持人
謝謝大家!